地平线
hidoko Matsumoto
星期日,2001年2月25日 下午4:52:37
translated by ermine
落日夕照,在一滴滴新雨中反射着晶莹的光芒,使它们如同颗颗钻石,嵌在广袤的平芜中。 在如火的橙色下,
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中,孤孤单单的小木屋傲物独立。
小屋由木头和稻草建成。如果有人透过小屋并不严实的墙壁朝里望,他会看到一个拿长笛的少年坐在朴素的房间里。悠扬的旋律对风儿低语着甜蜜的故事,诉说的是一个迷失小女孩的愿望。
说他是一个“少年”只是一种陈诉方式,因为即使他仍保持着十几岁少年的面貌与体格,他的实际年龄却有二十四了。这个青年独居在他的小屋里,远离尘嚣。他对于城市里扭曲欲望的丑陋一无所知。清晨,当朝阳让人感动的将新的希望洒向大地,他苏醒过来。有时候他会去镇上买一些基本生活的必需品,例如食物。其他时候,他会从井里打来水在离木屋不远的一个小谷仓里冲澡。
早上过后,他会回到住处做一点简单的饭菜。完成这些日常杂事后,青年关在自己的房间里,用灰色的铅笔头,熟练的一划一划充满白纸。
日复一日,越来越多的纸张变成一页页才华横溢的艺术品,他会带一些他的作品到镇上。卖掉一些,而剩下的都放在他的房间里。
他自称为
"Hyde"。他的眼睛是杏仁形的,瞳孔如此幽黑,因此无论何时都倒映出倾斜的夜色。乡间的鸟儿躲着他,而镇上所有的人类都避开他。没有谁来欣赏那凿成女子般秀美的面容,或是他身上那诱人的暗之气息;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魅力,他们感到不安。
一天,长笛的声音在风中轻轻飞扬,一只小麻雀飞进来栖息在窗棂上。当Hyde发现它,悠扬的音乐戛然中止在刺耳的寂静里。他用长笛猛然挥向小鸟,但它扑腾了一下羽毛逃开了。
"滚开!"他大叫.无论谁都避开他;他理当没有同伴。
可是,大概是感受到了那乐音中连吹奏者也不曾发掘的某种忧郁,麻雀停在了他的工作台上。它用深情的目光凝视着他。
第一次,泪滴滑落了他的双颊;泪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他哭了,麻雀安慰的唧唧低叫。可爱的叫声让他冰冷黯淡的心灵染上了温暖的色彩。
从那天起小麻雀就再没离开过小屋,它看着他做所有事,从早到晚。他睡着后,小麻雀就蜷卧在他的枕边。
沉沉暗夜,他们分享着同样的梦。梦里是一片无限延伸的地平线上,有着永无止境的日出。他们俩都在无声的友谊里,沉默的不断飞行。在梦中,
Hyde知道他要永远飞下去,直到他们飞越地平线看到另一片景色。也许他们正寻找着遥远的乌托邦。
他知道,除非翱翔于一切之上他们的飞行不会结束。
一个温暖的夜晚,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芳香,Hyde一直不能入睡。他彻夜吹着他的长笛,破晓时分,一种想法慢慢渗进了他的心里。它在内部暗暗滋长直到随时都似乎会闯将出来。他无法忍受,最后他挥动铅笔,开始作画。
从头到尾,
小麻雀观察着每一笔、每一划所刻下的所有细节。当暗夜的颜色再次淹没了大地, Hyde, 已经熬了整整一天一夜,
疲劳压倒了他。他伏在自己的作品上陷入了沉睡。
一直都栖息在架子上的小麻雀,唧唧叫了一阵,终于确定Hyde已经失去了知觉。这时,慢慢的, 他开始被白色的光晕所环绕。它的外形溶解在光里,
突然变成了亿万光点。这些散发着纯洁光华的小点,像千百只萤火虫一样聚集起来,直到渐渐显出了一个人的外形。纤细的肢体环抱着Hyde虚弱的身体,将他轻轻托起,又轻轻放在他的床上。
然后, 红色的发丝倾泻在hyde的胸口上,那轮廓将头静静靠在上面。
Hyde对这些一无所知,而黑夜就这样渐渐漫延又流逝了。
当他醒来时,
看到的仍然是平常的小麻雀,这样又过了许多日子。
直到一天晚上,
Hyde梦见小麻雀离开了自己。小麻雀在贴近地面的地方盘旋,同时有一个声音第一次在他的心里想起,久久回荡。
"广阔的地平线总有一天可以到达, 只要我们伸出我们的手臂……"
"…只要我们坚持…"
—Hyde被一阵摇晃惊醒,泪水溢出了他的双眼,伴随着胸口上那仿佛被铁爪攫住的剧痛。当影像变得清晰,
他意识到,一个有着一头像火焰、像狐火红发的人正伏在他身上。刹那间他明白了一切, 紧紧拥住了那身体.
他知道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事。
"不要离开我……"他低声说。
那人抬起了头.一张仍留有些孩子气的精致脸庞展现在眼前,清澈的眼睛比他所有见过的朝阳还要明亮。这种美丽让人怀念起秋日,而他微笑时,
那双眼睛闪烁着温和的光芒。他的声音与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;却带着沉重的忧愁,"我……不得不……离开……"
随着那宣告,
Hyde的世界崩溃了。他紧紧抓住红法人的肩膀把他推倒在白色的床垫上。他用悲伤的眼睛凝视着那美丽的脸。
"即使你非这样不可, 我也决不放你走…"
月光里泛着微光的白袍被从小麻雀纤细的身体上慢慢解落.吻如同雨点般落在苍白的皮肤上, 引得那红宝石似的双唇中溢出一阵呻吟。
整个过程, 圣洁的侵犯中,泪水淹没了黑夜。
泪珠不断滴落,即使他们的身体纠缠相卧,
知道黎明的脚步渐渐逼近。这时小麻雀哀伤的在耳畔低语告诉hyde, "我现在必须得走了,
Hyde…"
"不要走…"
"这里是我的家,"他没有中断他的话,继续说, "我不会忘记自己的家的,
而且更不会忘记你。但是…我不能永远待在这儿,
即使我很想这样做。在我的心里有一个更好的世界,那里的地平线还要更加广阔,无限的延伸着。我想要能够看得到每一处地平线。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我所不知道的地方,还有那么多等着我去经历的事。"
知道自己不能自私的成为绑住小鸟翅膀的绳索, Hyde叹息着服从了,
"那……至少让我记住你的名字。我想要告诉全世界你的冒险精神,把它广泛传达给每一个人,给无数不知道这个的文明社会。"
"我叫做Tetsu。它代表'哲学'…"当最后的词句飘散在空气中,双唇还来不及关闭,红发人已经开始转变形态。它变成了就像hyde第一次认识的那样有着深情双眸的小麻雀。然后它转身飞走了,没有留下任何东西
,除了那泛着微光的白袍和一片无穷的记忆之海。
Hyde又一次被孤独的留了下来。他将自己的肩膀裹进白袍里,好像这样就能保护他躲避每一场无论是微风还是暴风雪。颤抖的手再一次拾起铅笔,
他开始作画.。
这以后黑暗远离了他的周围,只留下一线孤寂。即使在灿烂的日落时节,悠扬的笛声也再没有响起过,只有小鸟每天落下安慰着画家。
尽管如此,他从没从他的作品中抬起头来;他是那样深深的沉浸在其中.他的心里只充满着一件事:Tetsu的梦想和那片日出。他的铅笔日夜不停的划过纸面,从不犹豫,
可是逐渐的他的手开始发抖。用着最后一分力气,最后一分生命和意志,字符"Tetsu"被写在这已完成的艺术品的角上。他缓缓的把签名铭刻在下面,
然后铅笔从他疲劳的手中不停使唤的滑落。沉重的眼睑终于合上,他陷入了永恒的沉睡。
在一个遥远的地方,同样的天空下, 朝着日落的方向,
一只小麻雀继续着它的飞行。无数个日日夜夜,它不停的飞翔,飞翔。
每当它到达更高更远的地方,就有一片新的地平线出现,而太阳仍升升落落。
就这样一直持续。
直到有一天, 那疲惫的翅膀再也不能支持它穿过咆哮的暴雨,
和炽烈的狂风…
羽毛随风旋转,上升,
而那倦了的身躯向下深深的坠落。
当这一切发生时,天空仍然在头顶更高更高的地方,
而地平线继续在前方更远更远的延伸…
-完-